赤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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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风兄弟】从兄如父(三十)

      裴议跌跌退了一步。

  ——我是裴伯言,家住临安城。

  ——你可愿随我归家,一生一世,必不负你。

  言犹在耳,却早已物是人非。

  由爱故生怖,由爱故生恨。他本以为,自己已恨极了陆莹,可十四年后,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,他才发现,原来恨是那样浅薄,而爱却那样刻骨铭心。

  他望着眼前妇人姣好的容颜,雍容的姿仪,满头珠翠,华美的衣裙……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,离开了自己,她过得比从前更好。

  裴淮已在他们的相顾无言中,悄然走了出去。

  父母的恩恩怨怨,终究还是需要他们给对方一个交代,也给裴沣一个交代。

  将书房的门紧紧阖上,他瞥见自游廊急匆匆往书房赶的侍婢们,不想她们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,低头用力揉了揉眼泪,掩饰般勾起一个笑:“沣儿醒了么?”

  秋露领头,见了他,微微松口气,福身道:“已醒了,二公子闹着不肯换药,咱们也不敢逼迫,您快去看看吧。”

  “走吧。”

  裴沣正靠在绣着并蒂莲的软枕,死死抓着被子,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,见裴淮绕过插屏进来,他抬了眸又垂下,咬着唇又低下头。

  裴淮走到床前,自侍女手中接过药箱——为了避免麻烦,裴议来之前,他已请御医回去了,故而换药这种事只能亲自动手:“听话。”

  裴沣立刻打掉他的手,越发抓紧了被子,缩在角落里。

  “听话,好沣儿,你不是喜欢收藏字画么?哥哥府库里有一副《女史箴图》,是顾恺之的原作,有价无市。你好好治伤,伤好了,哥哥立刻送给你,好不好?”

  实则这幅散佚已久的名作,近期才刚刚被收入内库,那一日官家许诺,他拿着官家的手书,上府库很是搜刮了一番,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幅画。

  借花献佛,惠而不费。

  他本以为这样的诚意能打动裴沣几分,可也许是换药实在太疼,裴沣虽有些心动,还是在片刻后狠狠摇摇头。

  裴淮揉揉额头,耐着性子问:“那你说。”

  裴沣只是摇头,将自己缩成一团,恨不得当场消失。

  僵持了不知多久。

  裴淮几日未睡了,心力交瘁,此时也再装不出什么温柔神色了,微微沉了沉脸:“壹。”

  “贰!”他越发提高了几分声音。

  “叁——好啊。”

  小时候,裴沣不听话吃饭,他总是这样吓唬裴沣,谁知时隔数载,竟也不奏效了。见裴沣咬着唇一副抗拒模样,他左右一看,抽出青白釉细口花瓶里的鸡毛掸子,拽过裴沣的右手,抓住指尖,狠狠抡下去。

  “咻!”

  白皙修长的手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痕,裴沣手心一痛,不由“啊”一声,哆嗦着捂着手心,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兢惧地望着哥哥。

  “壹。”

  裴淮举着鸡毛掸子,又开始数数。

  裴沣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,他还在同哥哥怄气,不想轻易认输,但是威慑于哥哥手里的家伙,还是咬着唇松开紧紧拽着的被子。

  上药如上xing,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抱着哥哥不住求告,裴淮狠心又狠心,这才在裴沣的痴chan下勉强将药上了一遍。

  裴沣抽泣着,一面由着哥哥喂水喝,一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

  “说吧,想说什么?”

  裴沣揉了揉眼睛,咬着唇:“家里曾经那些流言,是真的么?”

  他小时候,就听到过族里的风言风语,说他的亲娘,为了个奸夫,抛夫弃子跑了。他那时很伤心,哭着去问哥哥,哥哥却坚定地告诉他,母亲是生病过世了。他那时还小,又信赖兄长,再没有怀疑。后来父亲调任外地,这些流言也渐渐消失耳边。后来,他也没有再深究过,就这样稀里糊涂又自欺欺人的过了许多年。

  直到今时今日,生母的出现,又让他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这一段翻涌上来。

  他问完这句话,见哥哥沉默着不说话,心里咯噔一下沉下去,说不出什么滋味:“这么说,是……是真的?”

  “不是真的。”

  裴淮对任何人都能坦然无畏,哪怕对于父母,他也从来强势从容,只因在裴议和卢皎的恩怨中,他亦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。唯有面对裴沣,他总是满含愧疚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给弟弟擦了擦眼泪:“那些流言虽是假的,也算不得无的放矢。娘和……爹爹当年,的确发生了一些误会,娘的身份你也知道了,二十多年前,枢密使卢凌——也就是你我的外公,被污mou反,连同他的外甥,如今的官家一齐获罪。卢家全家被诛,官家被流放。只有母亲与姨母因年幼而幸免,却被没入……教坊司。后来,母亲因缘巧合,嫁给父亲。”

  这段往事,于他,于裴沣,都是难以启齿的的彻骨痛楚。他艰难地,维持着平静,将这十余年前的不堪往事说与弟弟听:“十五年前,父亲在保州任上,官家当时便被羁管在临近的沧州,那时因为年岁已久,朝廷对他的看𪙊守也松懈起来,他因此得以见到母亲,此后他们便暗中有了些联络。官家虽在囹圄,却有……四方之志,你应当知道,本朝对武人防范甚深,厢军不堪得用,禁军与西府bing权二分。想要成事,只能以此入手,其时殿前司虞侯陈青云因公事经保州,他是外公的旧部,当年卢家获罪,他因与太后有亲得以幸免。舅父与母亲筹谋,想游说他为内应,以期日后。然而母亲频繁外出,引起了祖母的留意,她收买了母亲的侍女,引父亲前去‘捉奸’,舅父当时的处境不言自明,母亲为了保全舅父,逼迫父亲放走了他。后来的事,你也大抵明白了。”

  裴沣怔怔听了这诡谲的往事,一时恍如梦中,半晌没回过神来,良久才勉强在纷扰的思绪中寻得一丝理智,喃喃道:“这么说,父亲如此不喜我,并非因为我是庶出之子,也并非因为我愚笨不肖,而是……因为这个所谓的误会,迁怒于我么?”

  他抬起头看着哥哥,似乎想要从他的目光中寻得一个答案,裴淮却一瞬间挪开目光,心口一颤,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  只是,不答也是一种回答。

  原来,竟是如此么?他只以为父亲不喜,没想到,这竟也是他高看了自己。父亲压抑在心中十余载的,分明是深不见底的憎恶。

  裴淮早知真相的残忍,他望着弟弟魂不守舍的可怜模样,心里酸楚不已,抱了抱他安抚道:“都过去了,沣儿。以后……再不会了。”

  不对,不对!

  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。

  他与哥哥,分明一母同胞,若是父亲因生母背叛而迁怒,岂非该对他与哥哥一视同仁。可他身处其中,看得分明,父亲对他,满含疏离与厌烦,对哥哥……不一样。他说不出那种感觉,可他觉得,就是不一样。

  他清楚记得,父亲唯一一次抱他,是四岁那年,哥哥要过继给靖安伯府。那一日父亲抱着他,塞给他一块饴糖,哄着他去求哥哥,不要离开家。

  如今他想来,只觉自己可笑至极。他满心只以为,只要自己听话,就能得到父亲的疼爱,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关怀,却不知在父亲眼中,从头至尾,他都不过是个弃子。是可以用一块糖哄来,挽留他心爱儿子的工具。

  奸夫和孩子——当这两个词突兀的在脑海中连在一起,竟如拨云见雾。

  他蓦然抬起头,心如鼓擂,声音发颤,艰难地开了口:“哥哥,你告诉我,父亲他之所以如此厌恶我,是因为……因为他疑心我的身世,对不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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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当年的往事就是如此了,前夫妻俩都有自己的立场,谁是谁非,见仁见智啦~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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