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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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风兄弟】从兄如父(三十一)

  裴淮闻听此言,顿时愣在当场。

  他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,半晌才如梦初醒般,怔怔望向裴沣。

  裴沣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,咬了咬唇,苦笑道:“哥哥不信对么?哥哥可知,父亲至今没有为我上族谱。”

  裴家的族谱,除却老家祠堂,各房也有一份留存。五年前老家的族兄来泰州探亲,说与他听,他才知道,长兄过继时,父亲曾回老家修改祠堂族谱。那时他和裴汲都是幼冲小儿,父亲抹去了长兄的名姓,却只添了裴汲的名字。

  父亲从来对他不假辞色,他得知此事,不敢多问,更不敢多想半分,只如往日所有的委屈不解一般,压下在心头。今时今日才恍然大悟——在父亲眼中,自己从来就不是他的儿子,不过是一个被母亲抛弃,不得不寄居裴府的……野种。

  裴淮的瞳孔猛然一缩,怒道:“什么?”

  母亲离家时,他亦不过五岁,这件事的始末,后来也是陆续自母亲舅父口中听得,拼凑而来。母亲离去后,父亲对刚生下来的弟弟,几乎到了漠不关心的地步。可父亲对他的态度亦急转直下,他只以为父亲是迁怒于母亲留下的儿子们。

  这么多年来,裴沣用着裴家的姓氏,同他和裴汲一样序齿,一样吃穿用度,一样读书写字……除却父亲的冷待,实则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处境。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,是以他从未做过他念。

  竟是如此,竟是如此么?

  裴沣眼中蕴着的泪滚滚而落:“哥哥只当我胡说罢。”

  他抱着膝盖,抓过被褥蒙在头上,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出可怖的现实一般。

  若说其他还是牵强附会,妄加揣测,族谱的姓名,却不容他自欺欺人。

  裴淮只觉寒意遍体,几乎冷冻了他的血肉。只有心口那一处,如烈焰焚烧,灼灼燃起滔天的怒火。

  

 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,卢皎正要自跨出门槛,便见裴淮正正站在门外。

  “母亲。”他向前一步,低低唤了一声。

  卢皎已戴上幕篱,雍容华贵一如既往。唯有颤抖的手臂,仍在诉说着她并不平静的心绪。

  “我同娘亲和爹爹,还有几句话讲,可否?”

  他压抑着怒火,虽是商量的语气,却显然不容置疑,卢皎沉默了一时,微微颔首,同他一起又进了书房。

  裴淮在珠帘前驻足,远远看着父亲——他几乎是瘫坐在梨花木交椅上,浑身战栗不止,双目迷惘,面目苍白,似乎已完全陷入混沌的思绪中,连裴淮进来,也没有引起他半分反应。

  “你以儒门弟子自居,以圣人之言束己。圣人有言,君子者,不迁怒,不贰过。明德者,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。扪心自问,可曾将此圣人之言付诸于己身?”

  “你自保宁十九年科举入仕。为官数载,兢兢业业,兴修水利,赈济流民,创慈幼局,使黎民得惠顾,使孤儿得父母,却使府中幼子如失怙,岂非如鹤乘轩?”

  陆莹——不,应当说卢皎的质问,竟如一语惊醒梦中人。

  他读着圣贤书长大,学着做人的道理,约束着自己的言行,如同无数的士大夫一般,然而事情到了自己头上,却全然忘记了圣贤的教导,被怨恨蒙蔽了心智。而更为可笑的是,他的所怨所恨,从头至尾,都不过是个笑话。

  于己于人,都难无愧。

  而自始至终,他所迁怒与苛待的那个孩子,荣辱不惊,矜而不争,恪守自己做人的德行,倒比他,更像一个君子。

  “裴大人。”

  裴淮冷冽的声音自帘后传来,却恍如来自天边。裴议在他的呼唤中抬起头,怔怔望着他的长子。

  他往日虽桀骜无礼,今日自自己入府,却都是执人子之礼,毕恭毕敬。谁知不过一个时辰,又成了这幅冷冰冰的模样。

  “在下有一事,还望大人,坦言相告。”

  裴淮撩起帘子,慢慢走了进来。他用尽全身力气,维持着自己的平静与从容,一如这无父无母的十年,他学会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的体面。

  “你因母亲的所谓背叛,将裴沣视为……奸生之子,对么?”他平静地质问着。

  当年他认定了陆莹的背叛,继而因裴沣生辰的巧合,又疑心起了裴沣的身世。这一点,尽管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,却也是不争的事实。

  卢皎的出现,彻底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执念。谁能想到,他在街头偶然救下的官妓竟是枢密使卢凌之后,谁又能想到,当年所谓私通的外男,竟是……

  世事荒唐至此,错缪至此,悔恨至此。面对长子满含失望的冰冷神色,他张了张口,虽不欲狡辩,却无力答出一个“是”字。

  裴淮死死攥着手,又转目看向母亲,眼见母亲满目震惊,他讥讽地勾了勾嘴角:“母亲难道要告诉儿子,你对父亲的怀疑一无所知么?”

  卢皎的脸色苍白了一瞬,她与裴沣当年争吵时,裴议的确曾指着她肚子吵嚷野种,然而生下裴沣后,裴议不但给他取了名字,也再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什么浑话,往后的这十余年,也一直养育着裴沣。

  她只以为当年不过是一时的气话。

  裴淮似乎也并不意外母亲的沉默,他深吸一口气,看着眼前这一对父母,他们一个累世官宦,一个富贵荣华,却让他们的亲生儿子,在这样匪夷所思的不堪处境中度过了十余载。

 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出口却觉徒劳。

  他怒到了极致,反而彻底平静下来:“是我糊涂,竟还天真地想要让你知道真相,幻想着你们夫妻,能因愧悔,弥补于沣儿……是我错了。”

  他不再看裴议卢皎一眼,高声喝道:“来人,送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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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淮:↓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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