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风父子】暌离(五十一)
一时间,恍如万箭穿心,元岘恍惚间觉得一切都不真切起来,耳边轰鸣不断,眼前阵阵发黑,若非掐着的手心传来剧痛,他只以为自己身在噩梦之中。
他有些麻木地眨了眨眼,怔忡良久,在极致的刺激下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,拨云散雾,望着眼前的天子——仅仅只是天子——一字一句道:“臣听闻,永旭之乱中,陛下亲冒镝锋,以至于,身子不是十分好。”
皇帝的身体状况一向是宫廷的绝密,然而此时此刻,元衡只是定定望着他道:“是。”
“倘若贵妃诞下皇子,陛下就这样自信,能看着皇子顺利长成,独当一面?”
“元岘,你放肆!”章廷已听得浑身发凉,翻身而起,一面怒斥,一面攥住他的手,低声道:“你疯了不成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元岘慢慢推开他的手,又将目光转向天子,面对着他冷漠却平静的目光,沉声道:“我只是恐怕,陛下没了捏在手里的棋子,又丢了尚未打磨的玉石,无棋之弈,这才是真的满盘皆输。”
元衡慢慢坐正身子,他看着眼前的狂徒,并未发怒,反而越发带着一丝笑意,尽管这笑意冰冷至极,教人胆寒:“阿廷,不必拦他——你接着说。”
元岘轻轻阖了眼,他勉强抑制住心里的剧痛,轻声道:“臣愿为陛下所驱,为陛下扫除积弊,安定内外。待来日皇子长大成人,万象始新,臣……”
他颤了声音,但还是勉力说了下去:“臣甘愿受戮。”
他亲见父王,破了天子的局,也破了这本就虚无缥缈,不真不切的父子情。此时此刻,倘若他再以一分一毫父子的情分威胁央求,那纵然天子能看在这份血脉上谅解于他,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心?
元衡轻轻冷笑。
他素来养心静气,除却身为君主不愿被臣下窥得喜怒,再者便是因为当年永旭之乱中受了重伤,近二十年都未彻底调养过来。这十几载,除了眼前站着的亲生儿子,能气到他的尚未有一人。他未置可否,只是道:“握不住的刀剑,总有一日会反伤其主。如你所言。若有朝一日你仰仗朕的权威,从而势成,朕岂不是引狼驱虎,自毁长城?”
元岘紧紧掐着手心,轻声道:“除却郑王之事,臣岂敢违逆上意?若陛下实在不放心,臣听闻滇地有一种蛊毒,中毒者性命无忧,却需要按时服下解药,陛下想要寻来,应当并不算难事。”
这很残忍,但一场谈判,本就不必再维持表面的温情。
天子需要他,给尚未出生的孩子足够的时间去长大,他也需要天子,需要天子给予他权势和威赫,如此一来,他才能长久地保住郑王府,保住父王。
他竭尽诚意,而后静静看着天子,等着他的决断。
四下寂静。
“说得很好听,那么,你该如何证明你的价值,值得朕了留下你?”
元岘咽下口中翻涌而出的血腥,低声道:“臣知道,上书请求放开盐榷的大臣中,除了宁家,有一人最难对付。这位冯大人是政事堂的宰辅,又曾是陛下的恩师,德高望重,臣知道,陛下拿他无法。故而臣愿意一试,替陛下劝服他。”
不仅如此,冯颙更是冯觅的堂伯父,只是牵扯皇后,谁都没有去提及这层关系。
元衡从嘴角沁出冷笑:“朕拭目以待。”
“如若事成。郑王尚有一子,臣请陛下册封其为世子。”
元衡定定望着他许久,垂眸下了一子:“可以。”
元岘跌跌撞撞逃离在视线内,元衡终于撑不住,吐了口气,向后依在凭几上,紧阖双眸。
章廷有些担忧地望着他:“陛下,不如叫御医来请个脉?”
元衡只觉胸中气血翻腾,却还是摇了摇头,苦笑道:“这个逆子……”
若当真不顾念父子的情分,他今日何必同元岘说这样一番废话。元岘宁愿放着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不要,也不肯对他服半点软。这样桀骜不驯的儿子,真是让人爱也不得,恨也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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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蛋是预告
爱发电至55章,mu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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