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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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风父子】暌离(三十四)

       麒麟卫的监牢设在宫城的西北角。

  “指挥使。”章廷在一片昏暗的烛光中走到刑室。执刑的那人见了他忙上前行礼,眼见他目露征询,微微摇摇头:“什么也不肯说。”

  逼仄昏暗的空间内,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铁锈味交杂在一起,涌入鼻间,令人作呕。章廷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刑具上,鞭子板子这些自不用提,一排银针密密麻麻附着鲜血,再看那刑架上绑着的人,已然垂着头昏厥过去,头发散乱披着,脸上,囚服上凌乱交错的鞭痕渗着大量的血,绑在两侧的双手上,十个指尖都血肉模糊,显然已被拔了指甲盖。

  一朝堂上凤,一朝阶下囚,换了旁人,早不知吓破了几个胆,胡乱攀咬出什么,这位至今一言不发,倒是个硬骨头。

  至于更重的……他瞧着墙上森森泛着寒气的铁钩,这是用来穿琵琶骨的刑具,麒麟卫当年就是靠这个,收服了沈七。只是这位到底是宗室世子,等闲不能给他留下这样的伤。

  “灌些药,切莫伤他性命。”

  他们手头并无元岘参与谋划刺杀的证据,众目睽睽之下,所有人看到的,是元岘不顾性命救了圣驾。

  故而,他们非得教元岘开口,供出些关键的人证物证不可。

  他吩咐完属下,转身又出了麒麟卫,直奔武英殿。

  元衡正在用膳,见他来了,挥挥手教宫人收拾了东西:“如何?”

  章廷将自己在麒麟卫所见依样转禀,见天子凝眸不语,他忍不住道:“那日郑国世子廷前对答,从善如流,以他的机敏,当猜到陛下有……的意思,何必冒险行所谓救驾之事,再者御医也说,那日的伤口若再偏离一寸,便会当真要了他的命。臣觉得,郑王世子不像如此愚蠢之人。这其中,会不会有什么……”

  元衡转着手里的佛珠,淡淡道:“朕也恐怕误了好人,故而那日,你也看到了,朕以奏乐出言试探,元岘闪烁其词的慌张模样,能有何误会,不论他是为了挟恩,还是为了攀附,朕都容不下这样奸佞犯上的贼人。既撬不开嘴,便叫他‘病故’吧,也算朕全了他的体面。”

  他早已知道,元徽几个月前将一私生子接回,赐名为元晏,养在王府中。若元岘死于宫中,为了给天下和宗室一个交代,他少不了要破格将此子封为郑国世子。

  不过……即使如此,一个乡野长大的私生子,也好过元岘这样一个聪慧英武的继承人。

  他也不想这样对待郑王一脉,可是……郑国地处与夏国的边境,是西北的门户,三十年前先郑王元佑里通外敌,反叛于国的事,绝不能再次上演。

  元衡望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章廷,道:“阿廷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  章廷摇摇头,他也不知为何,自从将元岘送进麒麟卫的监牢,心里就萦绕着莫名的不安。

  他沉吟半晌,还是想为元岘争取一二生机:“臣只觉这件事颇有些疑点,不想这样稀里糊涂了结他的性命。”

  章廷看似温文尔雅,实则自少年起就一直替他做一些不能见人的阴私,早已修炼出铁石心肠,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章廷为一个没甚干系的贼子求情:“也罢,朕亲自去会会他。”

  元岘是被盐水泼醒的。

  盐水渗到伤口上,宛如千万根银针穿心,密密麻麻,无处遁形,折磨着他的意志和理智。他声嘶力竭地惨叫着,几乎喘不上气来。已分不清周身哪里在痛,也不知今夕何夕,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恍惚间只以为身在阿鼻地狱。

  他如今才知,世上有比死更教人恐惧的事。他再老成持重,也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少年,这样日夜不断的拷打和折磨,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用在自己身上。他们拷问着他,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听到郑王府的罪证。他也怕痛,可这痛到了所能承受的极致,反而教人麻木下去,他残存的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:

  不能说,什么也不能说。皇帝这样拷问,正是因为他手头没有什么证据,若自己受不了折磨,供出什么话来,万一被抓住了把柄,就会连累了父王。

  “清醒了?”

  阴森的囚笼忽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,元岘狠狠抖了一抖,听出了是皇帝的声音,心里陷入了更甚的恐惧与绝望。

  这位天子的暴虐和残忍,远超他所能想象。

  元衡振衣起身,踱着步走到他面前。

  他轻轻给元岘擦了擦脸上的血渍,笑着道:“元岘,你是朕的亲侄子,朕不愿为难你。只是这勾连敌国,谋逆犯上的罪名,你何必替你那个父王白白承担。以子告父虽有违孝道,然而你肯揭发奸佞,又救驾有功,朕当着众人答应你,朕不但不会伤你性命,还可给你另封王爵,如何?”

  胸腹翻江倒海,浑身如火烧火燎,他近乎祈求地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君主,从牙缝里挤出话来:“陛下,求你,求你给我个痛快……”

 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露了破绽,但为今之计,只有抵死不认,纵然皇帝想要治罪,也不能无凭无据处置一个手握兵权的藩王。

  元衡并不怎么意外,他给了章廷一个眼神,章廷会意,吩咐人取下墙上挂着的铁钩和铁链,捧到面前。

  元衡伸手,摁在他肩上琵琶骨的地方,轻轻笑道:“贤侄主持军政多年,定免不了刑讯之事,想必对这东西也不陌生。”

  他微微使了些力气摁下去:“这铁钩会穿过你的皮肉,凿进你的骨头,凿出一个洞来,然后,这铁链就能轻而易举穿过去。”

  元岘不由颤抖起来,心中的恐惧已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,然而恐惧到了极致,他反而有些无惧无畏的坦然,元岘吐出一口血水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:“昏君……”

  元衡眸色一沉,退后一步,冷笑道:“朕倒要看看,你的骨头有多硬。来人,行刑。”

  “呃……啊……啊!”

  身后的刑室传来凄厉的惨叫,穿透铜墙铁壁,声声不绝,教人毛骨悚然。元衡漠然地听着,心里在想着宁家的事。此次户部上书要开酒榷,背后少不了宁家的手笔。宁家内掌京卫,外有宁介远领兵作战,若不能分化之,迟早便会形成大患,永旭之乱殷鉴不远。

  “陛下,已行刑毕,人犯还是不肯交代一字。”

  如此酷刑,竟都撬不开他的嘴。罢了,便给他个痛快。

  元衡自腰间拔出佩剑,本想交给属下,只是想到里面的人到底是元氏血脉,不该死于臣属之手,遂抬步又进了刑室。

  元岘几乎已成了个血人。

  为了穿琵琶骨,行刑的人脱了他的上衣,上身斑驳狰狞,伤痕累累。两条铁链在肩胛的血洞处穿过。狰狞可怖。元衡心中并非没有些遗憾。若非元岘心怀不轨,他本已有意……臣下有阴私算计,党同伐异,本也是常事,可惜,元岘却偏偏犯了他的底线。

  元衡从剑鞘中拔出剑,刑室昏暗,血污之中本也看不清什么,偏剑身锋芒一闪,照了元岘胸前一簇光亮。

  元衡卒然一瞥,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。

  那剥开的衣襟之下,赫然是半枚系在脖间的铜钱。

  如平地惊雷,元衡手中的剑一抖,跌在地下,发出“锵”的一声。

  众人乍见皇帝失态至此,都有些纳罕,却无人敢言,只好垂手屏息等待吩咐。

  元衡已愣在当下,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呆呆望着眼前这半枚熟悉的铜钱良久,忽然回过神,颤抖着手自怀中掏出那余下半枚,拿起那已沾了血污的半枚,轻轻合了上去。

  严丝合缝。

  他像是突然被蛰到了手,仓惶退了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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