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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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朝携剑随君去,羽扇纶巾赴征尘~

【景穆】一

     二更来了,么么哒!


       没有人是天生知礼的。太子这样谦卑恭谨,只因拓跋焘的苛责多疑。儿子的一丝一毫放纵矜持,在他看来,都是无君无父的罪过。因此当皇帝的仪仗远远而来,皇太子拓拔晃,早已深深伏下身,将整个身子尽己可能地贴在冰冷的地上。

  他余光瞥见父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,不由汗毛竖立,忙道:“臣拜见主上。”

  宫中近臣,为表亲昵,有时也会将皇帝称为主上,拓跋晃素来随他们称呼,拓跋焘也是听惯的,谁知此时却觉得格外刺耳。

  拓拔晃只觉父亲两道沉沉目光如刺般落在他背上,他不知又出了何事,硬是在寒天冰地吓出一身冷汗。

  “都起来吧。”拓跋焘按捺着心中的激动,一时百感交集,却不愿教旁人看透自己的心思,强装淡定:“玄鉴也起来吧,宗爱,扶着点太子。”

  宗爱忙笑呵呵地把太子扶起来,一面大呼小叫地唤人给太子换衣裳取手炉,拓跋晃厌恶地皱眉,不着痕迹推开他,追上拓跋焘的脚步。

  拓跋焘已入内室。

  拓拔晃紧随其后,屈膝跪下。

  见他的目光落在窗边一盆佛珠上,拓跋晃不由惊悸。张伯端的《采珠歌》里写道“佛珠还与我珠同,我性即归佛性海。”佛拓跋焘厌弃佛家,更是极厌恶后宫子女与佛事有染,他不敢违逆君父,只是这盆草木也算不得什么佛教之物,不过姓名有一二禅意,若拓跋焘小题大作,因此罪于他……

  他正胡思乱想,忽然听上方拓跋焘道:太子近前来。”

  实则,拓跋焘两世为人,乍见失而复得的爱子,恍如梦境,一时间情难自已,故而久久不敢出言,唯恐教儿子察觉了异样。他平复良久,才勉强稳住心神,想要叫儿子前来,细细亲昵爱抚。谁知这话落在拓跋晃耳中,却是另一番意思。

  也不怪他乱想。拓跋焘多疑,素来连亲信儿子都不可随意近身,只有一个例外,就是亲手责罚的时候。故而拓跋晃乍闻,只以为又触君父逆鳞,弯着身子跪在原地,竟不敢动。

  他也是人。纵然自幼被父亲随意打骂,终究是怕的。

  拓跋焘虽对爱子百般愧悔,但他天性专横难改,见拓跋晃抗旨,立刻就拉下脸来,提高了些声音:“太子?”

  拓跋晃微微一颤,扶着膝盖,视死如归地挪到他面前。他只以为下一刻父亲的巴掌就要落在脸上,谁知等了许久,未见父亲有半分动静。他不由纳罕,大着胆子抬眼去看,却见君面露恍惚,眸中含泪,竟是泫然欲泣的悲戚模样。

  拓跋焘南征北战,一代枭雄。再大的苦,再难的事,也从未教他露出一丝一毫疲软怯懦之态,拓跋晃这十几年加起来,都从未见过他流过一滴泪。因此他一时竟被惊到,待回过神来,突然便明白了缘由。

  晋王过身还不足二十日。君父纵刚强,丧子之痛,终究还是太过惨烈。只是……何必在他面前作态。君父若觉晋王当真为他所害,一身一命,皆由他给,由他拿去便是。

  他顿觉索然无味,嘴角泌出一分冷笑,阖目不语。

  拓跋焘不知他脑中短短一瞬已过了这等心思,他望着儿子高挺的鼻骨,狭长的凤眸,那样像他的母亲,一时又陷入了更大的感伤中。前世他常常因贺皇后的死怨怪拓跋晃,拓跋晃身为儿子,母亲因他而死,辨无可辨。于是最后的结果,往往是他理直气壮地占据了上风,而拓跋晃,却承受了更大的不安与愧疚。

  “玄鉴,晋王薨,阿父已知,与你并无挂碍。”上一世他同样因晋王之死鞭笞了儿子,但很快他就查明,晋王的确是抱病而死,太子并没有动任何手脚。只是他身为君父,罚也罚了,打也打了,最后只好轻描淡写处置了几个东宫属臣。

  重来一次,他岂能再让儿子蒙受不白。

  拓跋晃有些愕然。他原本以为父亲是借故来发落他,谁知……拓跋焘见儿子免露惊疑,不由心酸。他想了想,安抚似的拍拍儿子的背:“阿父是说真心话。”

  他这般诚恳,拓跋晃才微微放了几分心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,纵然君父要处分他,何必将戏演到这个份上。他还是一惯谦卑地回道:“主上英明,自是明察秋毫。”

  儿子的疏离让拓跋焘颇不是滋味,只是他也明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。于是亲手扶太子起来,转了话题道:“阿父伐宋,带回来万匹战马,诸多奴婢俘虏,你总揆政事,劳苦功高,便由你先行挑选如何?”

  拓跋焘与宋交战数月,在扬州诸地大败宋军,所到之处千里无人,魏军在他的纵容下烧杀抢掠,甚至于将婴儿置于槊上取乐,残暴不仁。拓跋晃见他得意洋洋炫耀起战功,面上不由浮现出一分厌恶之色,忍了又忍,还是后退一步,再次跪倒:“主上,臣有一言进谏。主上扫统万平秦陇,翦辽海荡河源,南夷荷担,北蠕削迹,英武天下闻。但我魏军军队所至,屠城劫掠,戏谑百姓,实在有伤天和,难安人心,主上志在天下,何必行此……窃贼之举。”

  纵然两世为人,拓跋焘也实在听不得这话。他忍着一巴掌甩到儿子脸上的冲动,压抑着怒气道:“妇人之仁。你当真是教那些只会满口仁义道德的南人教坏了。殊不知南人最虚伪不过,刘宋自诩正统,儒家之邦,可那刘宋大军压境之时,何曾放过我魏国百姓一二,贼寇贱民,人人皆兵,今日不杀,难道留待他们侵我城池,扰我百姓不成?”

  他的目光落在窗边那盆佛珠上,突然就生起一股烦躁来,高声喝一人进来,吩咐道:“将那盆……给我丢出去,以后宫中谁再敢养此物,直接杖毙。”

  那侍从大气不敢喘,悄悄捧着佛珠领命下去。室内一时陷入静谧,拓跋焘望着儿子微阖双目,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,怒气更甚,举起手欲打却舍不得,咬牙再三,将他自地上拽起,摁在膝盖上,一巴掌朝着屁股扇上去:“不知死活的东西。”

  拓跋晃脸色惨白,随着父亲狠狠落下的手颤抖。拓跋焘见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,又生气又心疼,想起他举步艰难,伤势恐怕未愈,又不敢再随意打骂。于是松了手,沉声吩咐道:“褪了衣裳。”

  拓跋晃浑身一僵,死死攥着拳头,晦涩难言:“主上……”他身为太子,纵然责罚,也绝没有篪衣示刑的道理。他不知父亲为何要一逼再逼,这样羞辱他,两行泪再也经不住,滚滚而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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