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霄

【古风父子】暌离（四十九）

       果然如章廷所说。郑王虽然被囚禁待罪，住的屋子倒还整齐干净，穿着也如常，没有十分的落魄，只是他到底是镇守一方的藩王，身份尊贵，养尊处优，如今被千里迢迢押解上京，关押在这逼仄的堂屋内，不得自由身，已是百倍的**。

　　况且他面有病容，想来这些时日的变故，教他的旧疾更加严重了些。

　　一月未见，恍如隔世。

　　元岘几乎落下泪来，屈膝一跪，哽咽着唤道:“父王，儿子来晚了！”

　　元徽原本已有些走神，此时被他惊醒，上前几步扶起他:“岘儿！”

　　他认清来人，心里骤然一沉，第一反应便是，天子将元岘一同送入了宗正寺，等待发落。可当他定了定神，打量着元岘的一身装束——锦衣玉服，宽大的衣袍皆华丽崭新，绝不像是待罪侯审的囚犯模样。又陷入了难以自解的迷惘:“你怎么会在这，是陛下放你来见我的么？听说你在宫宴受了伤，可好了么？”

　　“儿子无事，父王放心。”

　　他瞒天过海，使了计策出宫，只要天子下了朝就会识破，时间紧迫，耽搁不起。元岘虽有百感交集在心头，此时也顾不得多说。他深深吐了口气，目光在屋内环伺一圈，目光落在桌上一张宣纸上。

　　“罪臣元徽，上愧皇恩……”

　　元岘心里微惊，径直走过去，拾起那张纸，眼见那纸上洋洋洒洒写着认罪的话，再也顾不得，三两下撕得粉碎。

　　元徽阻止已来不及，面露惊疑地望着他。

　　元岘深深吸一口气:“父王要写认罪状，为何，可是天子同父王说了什么？”

　　元徽沉默了片刻，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但是元岘这样反应，显然并非天子派遣。他一贯信任儿子，见他神色匆匆，没有多问，只顺着他的问话道:“陛下同我讲，你的生死，在我一念之间。”

　　那日天子来到宗正寺，开口便告诉他，若不肯认罪，虽然惩处不了郑王府，但元岘就会“病故”在宫中。

　　若肯认罪，元岘聪慧英果，又在宫宴救驾，天子属意要立他为嗣，不受郑王府的牵累。

　　元徽虽与这个异母兄长多年未见，却也深知，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。虽然后者未必兑现，但他如此说，若自己不肯依从，元岘定是没命了。儿子的性命捏在自己手中，他昼夜难眠，权衡利弊，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认罪书。只是一直未曾亲眼见到儿子，确认他的安全，犹豫着没有交出。

　　果然如此。

　　自那日与章廷见过后，他一直在想，既然三司定不了罪，天子为何在他面前一副誓杀父王的作态，又严禁一切人对他传递消息。想来想去，只有一种解释。那就是他要在三司公审之前，逼迫父王先行承认叛国的罪名。

　　守疆的藩王叛国，这无疑是一把利剑，可以让天子有足够的理由，逐步削去其他藩王的军权。

　　至于到底要如何让父王心甘情愿认下重罪。既然不疾出逃，母妃不过女眷，不晓多想，自然也与自己有关。

　　他处处以父亲自居，冠冕堂皇。却利用父王一片爱子之情，拿自己的性命要挟父王。

　　真是好得很，何等卑鄙，何等龌龊！

　　元岘已抑制不住心里的冷笑，他望着父王越发迷糊的神色，深深吸了口气，郑重其事交代:“父王千万不能被天……任何人蒙蔽，写下认罪文书。三司之上，父王只要坚持是诱敌深入，自然无罪可惩。”

　　“那你呢？”元徽紧紧握着他的胳膊，定定望着他道:“岘儿，你如何自保？这是京城，不是郑王府，你面对的，不是寻常人，是当今天子，不要做什么傻事！”

　　“一时半刻，儿子也说不清这件事的前龙后脉，父王只要相信我，儿子定会妥善处理好一切。”

　　那位手执“天子敕”的贵人许久未曾出来，宗正寺丞正坐立难安，几度想叫人前去探察之时，仆从忽然匆匆而入，带着些慌张道:“大人，麒麟卫章大人到了。”

　　麒麟卫不属三司，也非京卫，是直隶天子的机构，历来都是直接奉皇帝旨意行事，这位章大人乃天子的母族兄弟，更是麒麟卫的指挥使，极少亲自露面，宗正寺丞心头蓦然一跳，顾不得多想，带着仆从出门去迎。

　　章廷没有与他多谈，问清了元岘的去处，将手上的兵器交给属下，自己独自进了小院。

　　元岘早听到了外间的兵戈声，他唯恐惊扰了父王，并未作色，拜别过后，推门而出。

　　章廷站在院子内，面沉如水，见了他，只默默做了个请的手势，元岘知道他同样不想惊动关押在内的郑王，低着头跟他向外走去。

　　麒麟卫还算客气，没有给他上什么镣铐，只将他请到一辆马车上，由两人看管。元岘虽早知他私用御印，伪造皇命，是不可饶恕的罪过，但身边看押的是那日动刑的侍卫，他想起那日的情形，仍不由感到一丝心悸。

　　车辙滚滚碾压在清晨的石道和玉阶上，很快入了宫。按理宫内不得有马车行驶，要步行或换步辇，但章廷还是一路畅通无阻将他送到了武英殿。

　　武英殿内早已不复前日的轻松气氛，人人皆藏声匿气，愁云惨淡，仿佛有乌云压顶，章廷和出来迎接的江公公低声交谈几句，闻听天子已召见完大臣，正在写一些闲笔，于是回身道:“世子，请随臣入内。”

　　这声突兀的称呼，令元岘心头一跳。他勉强压住心里的惶惶，迈着沉重的步履，向内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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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老虎生气了，后果很严重

afd更至53章